（一）特殊的任务

快过年了，老妈交给我一项特别的“任务”——陪同村的陆晨哥哥去一趟北方，而且是东北。

一开始我是拒绝的，去过的最北的地方也就是北京，那个气候已经很让人受不了了，要么干得要命浑身难受，要么就是漫天的雾霾，一般都是直接“三点一线”——宾馆、见客户、机场，做高铁都不乐意，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回到我挚爱的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不过既然是陪陆晨哥哥，心里面还是非常开心的。不要觉得我用“陆晨哥哥”觉得这个称呼很俗，他可从小就是我们这帮臭皮匠中的孩子王，小时候带领着我们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黑鱼，春天捉蜜蜂，秋天钓龙虾，集卡片，打石球，上了中学之后我那里一抽屉的盗版磁带、一抽屉的中文游戏卡、一抽屉的郭敬明和韩寒的小说，都是从他那里“借”来的，到现在还没还；也不要觉得哥哥这个称呼很腻，用吴语应该叫阿古、gu读第一声，或者叫gugu，这才是最腻歪的，我也受不了。

当然那些学习资料用他的话讲，“不用还了，我已经看过了，在我的脑子里了，你还回来也是占地方，放在你那儿就当帮我收垃圾吧！”那时候我看陆晨哥哥的眼神一直是一种看偶像的眼神，就像日本动漫里那种眼睛里星光闪闪的样子，无比的崇拜和敬佩！当然，这种崇拜和敬佩一直持续到现在，从来就没有哪怕减弱过一点点，因为陆晨哥哥的经历，实在是太让我觉得崇拜和敬佩了！

我读高中的时候，陆晨哥哥已经在读大学了，他父母是属于没有主见的那种，孩子喜欢啥就读啥，而且他比较贪玩，进入高三的时候已经基本上吃喝住都在网吧了，他爸知道后把他捉回来打了一顿，并安排他妈去陪读，同时也许诺，高三别再玩了，考上一本了送你一台电脑！本来已经快要全校倒数的陆晨哥哥，花了半年时间学习，考上了杭电，并如约得到一台电脑。

这一段也还是我妈后来告诉我的，并且传的神乎其神，说那时候陆晨已经有钱花了，一个高中生啊不得了了！他爸妈不给钱都没关系！只要在网上！他就有钱花！说是打什么游戏，人家就给他送钱。我知道这种操作并不存在（现在已经存在了，游戏主播），肯定有猫腻，后来从他口中得知，原来是打的道具卖的钱，运气好爆了一个极品，卖了几千块钱，玩了好几个月。他说的云淡风轻，满不在乎的语气，我听着眼里闪星星——太厉害了！我就一个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哪做过这么酷的事情！

更厉害的还在后面，高中课业紧，见陆晨哥哥的次数也不多，不过刚刚上大学的陆晨哥哥当年就带了个漂亮的女朋友回来，这又在村里投下一颗重磅炸弹，我们那帮一起玩耍的孩子，都不敢走进跟前，太耀眼了！与此作为对比的是他爸妈脸上那些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也成为了村头村尾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我妈跟我说，今天陆晨他妈说了，陆晨已经有本事赚钱了，用电脑写程序，有些企业来不及干的活儿，就给他做，用的是电脑联系的！那小子，就是聪明、会捣鼓！你看看你，抽屉里都是从陆晨那里拿来的劳什子，咋没见你聪明一点呢？！

我哑口无言，不过私下里我跟陆晨哥哥还是很亲近的，只要他回来了，我也在家的话，是一定要去他家找他的。我就问他了，我妈说你妈说你在网上就有人找你写程序，还能卖钱，是真的么？他说，也就一点小东西，随便弄弄就出来了。我说还是游戏么？不会你做的是外挂吧？！没错，那时候的我已经知道外挂了！（因为也“堕落”了，呵呵）他说外挂严格意义上是违法的，你觉得我会做这样的事情么？我知道他肯定干过，不过只是不承认吧了！于是露出一副根本不相信的表情，他说，还真不是，一开始是有过一些想法的，不过根本没有操作，因为做这个迟早会出事，只是时间的问题，技术本无罪，有罪的是把技术用错了地方的那些人，他还说有一些朋友把持不住，结果就进去了。

我说，那你的钱哪来的？不可能天上掉下来吧？！他说，技术好了，自然有人找你，多看看计算机呗，你不是也喜欢计算机的嘛，多去看雪论坛逛逛，别一个人看，一个人学没意思，大家一起学，才有意思！认识朋友之后，你也可以接外包来做！不过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再说吧！哈哈。我的眼睛自然又是一片金光闪闪，无比的崇拜和敬佩。

那也是我第一次听说看雪论坛，也是这段萦绕半生的不解之缘的开端。

（二）峥嵘岁月

原谅我忆往昔峥嵘岁月废话多了一点，因为人一到中年就感觉回忆特别多，好像人生已经进入了总结陈词的阶段，每次跟陆晨哥哥感慨人生啊！他就一盆冷水泼过来——人都没生过，谈什么人生！

“你不也没生过嘛！好意思说别人！”

本来高中阶段的我还是偶尔会怀疑陆晨哥哥的，后来论坛接触多了就见怪不怪了。现在的我面对看雪论坛Lody、无名侠、葫芦娃等99年的野孩子，已经可以做到心如止水，面无波澜。

好了，继续说去东北，为什么要去东北呢？我妈说，是陆晨的妈妈拜托我妈让我跟着去的，他妈觉得我跟陆晨哥哥比较要好，自从上次他家的“东北事件”发生之后，陆晨妈妈一直盯梢着陆晨的状态，没办法，上次的打击太大了。

陆晨哥哥跟大一的初恋女友分手的时候，他们已经是大三了，我印象非常深刻，因为那年我高三，正是最紧张的时候，我妈跟我说的时候，那面部神情我是一辈子也忘不了。我妈说放寒假那女孩回家了，人家是漠河县——全中国最北的地方，俩人最终决定分手，陆晨哥哥想来想去接受不了，没有联系她，作为一个南方人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倒了火车汽车牛车，最终找到了女孩家的地址，没有敲门，也没有告诉她，一个人找了一座荒山，准备把自己埋在雪堆里...幸亏旅馆老板娘看出来他不对劲，偷偷在后面跟着他！当时就报了警！他爸妈都哭成了泪人，飞过去把傻孩子接了回来...

那时候我并不是很理解爱情是什么，后来我上大学了，也慢慢有了类似的经历，就越来越理解陆晨哥哥。虽然我也是从小酷爱计算机，但是家里却希望我学管理，所以也就读了工商管理的专业。陆晨哥哥在大学里不学无术，谈恋爱、翘课、挂科，他是一个爱走极端的人，换句话说也就是个敢爱敢恨的人，他是我的偶像，他爱就爱的歇斯底里、死去活来，心都掏给你。相反我就没有这么潇洒，一开始还拿奖学金，维持“好孩子”的形象，后来也是松懈了，一方面也是因为其实根本不喜欢这个文科专业，喜欢的还是计算机。

高中的时候我就一直拿陆晨哥哥的电脑报、大众软件、黑客防线来看，偶尔去网吧也是一直在下载看雪论坛的帖子，手动保存成doc等到去老爸办公室就打印出来晚自习慢慢看，只有在网吧机器上才敢拿下载的工具来做实验，每每达到一个修改效果，或者扫到了一些漏洞，就非常的激动，经常上课的时候都在想，在思考，然后去网吧“做实验”。所幸成绩没怎么掉，不过大学就不一样了，因为没有人管着你，也没有强势的老师和爸妈在后面催，自然可以做到“心无旁骛”地思考，思考自己想要思考的问题。

那时候的状态就跟陆晨哥哥的大学年代一模一样了，宿舍、食堂、图书馆，三点一线，每天就泡在看雪论坛上，我的那台出厂预装Vista的旧索尼，被我从XP、Ubuntu和黑苹果折腾了个遍，还记得当年Windows 7刚刚发布的时候那种兴奋，迫不及待地下载安装体验发帖到看雪吐槽7的bug，还跟我当时的女友炫耀来着，各种内网、教育网、ipv6to4 tunnel扫了个遍。后来iPad发布我啃了三个月的馒头买的全校第一台，越狱了每天研究各种Tweak课也不去上了，每天就是看帖发帖，在群里跟五湖四海的朋友交流，每每快要考试了考前突击个两个星期也总能过了，这里要感谢江苏的高中给我的魔鬼式教育，基础打的非常牢固。

当时的我技术实力有限，远远达不到陆晨哥哥这个“偏执狂”的水平；他是我眼中的全才，除了貌似社交上并不是强项；他大二的时候就跟同学成立工作室，可以做一点稍微有点难度的外包了，比如界面、中间件开发，WAF开发，软件漏洞检测，协议分析，游戏辅助，系统工具开发等等了。记得有一次我对于语言比较迷茫的时候跑去问他，他说，关键看你要做什么，语言只不过是工具，只要思想和思路通了，随便用哪个语言都行，捡起来啃个几个星期，不会也会了。我还在迷茫语言，他已经上升到方法论和世界观了。在他看来就没有技术解决不了的问题，只要时间和精力到位，总是可以学会并且熟练运用的，这种“技术乐观”论也深深地影响了我。

陆晨哥哥还教导我，对技术要保持敬畏之心，既不能想当然认为很简单，不去练习，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同行知道，三天不练观众都知道了；当然也不能认为技术就是难于上青天，不要闭门造车，保持开放的心态，看雪上这么多牛人，要跟他们交流，发现自己的不足，取长补短，才能逐渐补足自己的短板，慢慢地懂得越来越多。

那时候陆晨哥哥的话我是一直奉为圭臬的，现在回头看，陆晨哥哥确实是做到了取长补短，但是却没有做好扬长避短，技术人员去做市场，无异于赶鸭子上架、赶野鸡下河，鸡会游泳么？当然不可能。陆晨哥哥摔得很惨，很惨很惨，他偷偷跟我说，当时甭说赚钱了，还欠了好几万，当时很迷茫，超级迷茫，再加上分手，想自我了断就是那时候的事情。

“其实不仅仅是旅馆大妈报警了，看雪群里的朋友也报警了，连续四五天见我没登录，打电话也不接，当时做实验的定位插件检测到我去了黑龙江，觉得不对劲，以为我被传销给软禁了，就把信息提交给了警方。跟所谓的“合伙人”比起来，反而没有任何利益往来的看雪群友才是真正的关心你，我算是看明白了。”

陆晨哥哥大学毕业之后，论坛里有投资人朋友帮他分析，建议他去阿里，他也觉得，还是老老实实做技术就好，去了阿里。大学的这段经历，我以为他已经断了要走“市场”这条路的念想。

想不到，后来还是被人“忽悠”出来“创业”了。彼时我也即将毕业，女友也变成前女友，而且第二任也已经变成了前女友，正在面临做技术还是做市场的抉择，选择心之所向还是听从父母安排的抉择。当然最最后来还是没办法，还是选择了自己不喜欢的行业，庆幸的是做市场、跟人打交道也是我比较擅长的一个方向。四年工商管理学了什么呢？每每自我反思，最后也就剩下吃饭、聊天、交朋友而已。

可是我的陆晨哥哥呀！你缺少的就是吃饭、聊天、交朋友啊！跟计算机打交道你浑身都发着光，大家看你就好像看佛祖一样，不管多难的问题都可以搞定！但是形形色色的人，五光十色的人，你是搞不定的呀！当时我刚毕业我觉得不看好，他哪听我的话，非要以技术入股，再来拼一次！他总说，你个小毛头，敢说大哥哥了啊你！我哪是说你啊，我是关心你呀！陆晨哥哥！

（三） K48：杭州→齐齐哈尔

杭州是我一直很喜欢的地方，跟苏州不相上下，因为是省会的原因，占尽了天时地利。苏州既不是直辖市、也不是省会、也不像宁波一样是计划单列市，只是个全国294个普通地级市中的一员，然而一个地级市却把省会南京打成万年老二，GDP最高时进过全国Top5，仅次于深圳！南京超过苏州小弟——another普通地级市：无锡，也还是近几年的事情，更别说全国那么多其他的省会了。

杭州GDP虽然不如苏州，但不能说是杭州弱，只是苏州及其“苏南模式”太BT，民营经济跟官营加外企是肯定比不过的；但是小老板多的好处就是，民众普遍很有钱，经济非常有活力，淘宝当初的设想就是把四季青能整个搬到网上去，淘宝网就能做成了！很多人不了解四季青，杭州四季青服装市场是全国服装市场的源头，号称全国人民的新衣裳十件里有一件就是从这里出去的！要知道淘宝最大的品类——女装，到现在也还牢牢占据着一半以上的交易额！那些败家娘们儿才是真正成就马云的幕后英雄！四季青一个不足五平米的档口年租金最高曾经炒到上百万！相比而言常熟的服装厂虽然更多，但是市场却没有真正的做好，跟杭州四季青没法比，四季青不仅款式新潮、价格实惠，质量还有保证，我一个大男人，偶尔还去逛一逛。杭州政府管理班子开放了西湖不收门票，西湖催生了四季青，四季青批发客催生了阿里巴巴，四季青零售客催生了淘宝，全国的败家娘们儿成就了马云。

在杭州做生意赚钱效应太明显，带动了整个产业链不断向前进化，不断探索着新的可能。民富的另一个好处就是，百姓的素质得到了长足的提高，你想想在豪车遍地走的杭州，玛莎拉蒂、捷豹、路虎车上下来，还吐一口痰，这是很丢脸的事情。一般只有便宜的低档汽车车主下车才会吐一口痰。车上那简直就是这些老板的第二行宫，真皮按摩座椅、座椅通风加热，分区空调、隐私玻璃遮阳帘，再加上车载娱乐系统，在这样的氛围和环境下，人是不可能没素质的。

当然，旱的旱死、涝的涝死，陆晨哥哥来到杭州之后，以前的那一身土气自然是消失了，同时也沾染了周围“要创业！做一番事业！”、“哪怕做个小老板，也比打工一辈子强！”的习气，再次创业自然跟之前小打小闹不一样，之前哥们儿几个矛盾多，撸个串喝个酒大家都一个宿舍了打个马虎眼儿就过去了，后来做的不好也是被人骗了缺乏社会经验；现在要创业了自然是组建正经的团队，写字楼办公室组起来，产品做起来，投资人找起来，市场跑起来，营销活动办起来，一时间全面铺开，号称要做全国领先的安全路由器！

结果呢？！市场对安全路由器半点都不感冒！用陆晨哥哥自己的话说，这个需求就是他们几个YY出来的，问题是钱已经投进去了，问他你没把自己的钱也投进去吧，他支支吾吾欲盖弥彰；后来转变方向，只要是智能路由器就好，把原来的研发全部推倒重来，把所有能装上的功能都给装上，又是小几百万扔了进去，结果影子都没看见；我又问他怎么动不动就是几百万啊，他说涉及硬件的东西，随随便便扔个几百万，真的是影子都看不见，还只是把样机做出来而已，他还说你要是做芯片的话，几个亿都玩不了，得上百亿。我说哦哦哦...那...咱...多少钱办多少事儿，成么？...陆晨哥哥又不说话了。

其实我心里面是很心疼了，我觉得很有可能是公司搞业务的在里面捣鬼，陆晨哥哥被人忽悠用自己的精力和金钱，为别人的梦想买了单。当然其中陆晨哥哥的固执也占据了很大的原因，想要把产品做到完美，这个我也是懂的，技术人员的执着，也是创业的大忌，这个创业经历我也算是某些意义上参与过一丝丝过程的，每每看到他们开会在吵架，然后一起通宵，当时的我还觉得这么有干劲，一定会成功的。哪知，正好相反。成功的公司不是这样子的。

高铁到了杭州东站，陆晨哥哥在出站口等我，带着他还没刮干净的胡渣。我说了一百零八遍，我自己去杭州站就好，不用到东站来接我，他说怕我不认识路，还是特地过来跟我一起去吧。我估计他是觉得对待家乡人要热情，还有就是觉得麻烦我了，总之特别想稍微弥补弥补的可能性吧。我带了一个背包，和一个20寸的旅行箱，陆晨哥哥一把就夺去行李箱，递给我一瓶水，告诉我路上的食物都带好了，让我不用担心。

K48，杭州始发，终点站齐齐哈尔，43小时，两天两夜。杭州真是干净，一尘不染，在我眼中是跟日本最像的一个城市了；虽然是火车站是老站，感觉却跟别的城市的高铁站没有什么区别，苏州北站在没有升级高铁站的时候，比这个可差远了。说白了还是人口素质的问题，在家里比较邋遢和随意的陆晨哥哥，现在也已经是非常得体了，头发整整齐齐，衣角和袖口都非常干净，我问他你又找女朋友了？他说没呢。我也不敢多问，本来坐K48已经是个地雷了...我的内心深深地期望他能找个新的女友。而不是带我坐K48，精神压力太大了。

“你个小毛头现在不得了啊，长大了说话气场都不一样了啊！”陆晨哥哥老是说我小毛头。

“你有见过都快三十岁了，换了无数女朋友的小毛头么？”我仍然很贱地想要再次试探一遍。

陆晨哥哥又不说话了。看来确实还是一颗雷啊，接下来什么都不能说了，不过我也知道的，只要跟他聊技术就好，他能跟我谈上几个小时不带休息的。陆晨哥哥给我们买的是硬座，要坐43小时，对于这一点他特别不好意思，却又实在没办法，我心里面替他心疼，也不敢撕开这层纸，其实只要是跟着陆晨哥哥，别说43小时了，哪怕十倍长的路，我也跟着他走下去。

上了车我们的行李算是少的了，陆晨哥哥就带了公司的iPad，甚至笔记本都没带，反正业务方那边有，我带了经典的《加密与解密3》，打算重温一下经典，坐这种绿皮车，带任何需要用到电的设备，都是在跟自己过不去，我们加起来一共是四个充电宝，我们都是大王卡，全国1G1块钱，可以说是“无限流量”了。不过此时都想回归身边人，不想刷手机。

火车开起来那种特有的平稳，比坐飞机舒服很多，高铁没法抽烟，老式火车还可以在车厢的连接处，望着车窗外的风景，点上一跟烟，休息一阵子。周围什么样的人都有，有从杭州去上海赶飞机的，有拎着大包小包四季青批回来的衣服的大姐，有到杭州来探亲的大妈，大妈说，我们又不急，家就住在火车站旁边，去高铁站那么远，还不如直接坐火车就到了。说的也是，东站离市中心太远了，虹桥也是离市中心很远。

陆晨哥哥给我买了海拉尔大雪糕，说这个只有在这趟车上才能吃到，来吧！纯奶的！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撕开轻轻舔了一口，妈呀，真是纯奶的！跟迄今为止吃过的那些雪糕完全不一样，之前的可以划入“伪雪糕”的行列了！还没进入东北，先吃到雪糕，印象分和期待一下子达到顶峰！

大东北，我来啦！

（四）“安全”路由器

一根雪糕就把我打发了，我也太好打发了吧，陆晨哥哥说你是第一次去东北吧？

我说恩，我们这儿已经中国最好的地方了，去东北干嘛。

你对东北有什么印象么？

放清军入关...放日本人入关...？算么...

额...好像确实是噢...你个小毛头，就是不学无术，就不能看看人家好的地方么？

有什么好的地方呢？听说他们冬天都要去海南过冬，海南房价都给炒起来了，陆晨哥哥我们下次去海南吧，那边现在还是二十几度呢，好爽啊！

额...貌似也是的...好的呀，等我有了海南的客户，哈哈！

话说，这次这个你说的齐齐哈尔某政府部门的订单，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们先合计合计呗。

看雪上《悬赏问答》板块看到的一个帖子，他们公司在齐齐哈尔政府里有点关系，就是技术不过关，没法解决领导的需求，他们看我发帖多、质量高，就来问我，想交给我做。

想给你做，这个来回路费也不包啊？这个有点奇怪了。

他们也是机关大院，一般这种差旅费都没有了，你们做就做，不做就拉倒；我这不是争取一下嘛，争取下还有机会，不争取那就真的啥都没有。

那你把需求说说看，我这个小弟弟也学习学习呀！

需求很简单的，要是我做不来的我也不敢接的。简单来说就是一套虚拟专用网络软件和设备，他们政府单位人多事杂，外出访问的时候，也要可以随时连上单位的服务器，访问内网的文件，要电脑、手机、都可以访问，还要提供安全路由器，设备连上路由器，就自动进内网。

这个其实不难吧？给IPSec/L2TP写个界面不就好了？

蒽，这个其实分第二层还是第三层，路由层的话用IPsec/L2TP确实不错，当时性能上损失比较大，手机上耗电很快；其实还想过pptp，其实pptp可以满足他们的需求，就是我良心上过不去，这都马上2018年了，你还给他们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东西，真的不好意思，而且pptp也不安全；估计客户那里也没有什么开发人员要用到Shell或者Terminal的，我打算做在第三层应用层上，用socks搭代理服务器就好了，这个方向开源的方案也有很多，可以拿来包装一下就好了。

你说的就是Shadowsocks吧？...故弄玄虚搞那么高深干嘛...

ss也是socks的一种应用，主要的作用是混淆和加密，他们没有混淆和加密的需求...也不能这么说，加密有个主流的AES就可以了，端口转发可比路由转发简单多了，高并发、高流量也不会把服务器拖垮，我们之前也做过这个方案。你按照Shadowsocks来理解就好了，ss不也有很多PC和手机的客户端嘛，道理是一样的。

这种情况下服务器只是个跳板吧？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PC设置全局代理连上外网服务器的某个端口，这个端口把流量全部转发给给内网的代理服务器，这样PC就使用内网的代理服务器来访问内网内容了，对么？

嗯，就是这么简答，看雪的Web板块曾经有过这方面的帖子，跟他们交流过，上次的安全路由器项目上其实已经时间了内网穿的这个功能，就是这么做的。

这么简单的方案，你给他们这么做一下，要多少钱？

按照客户端卖授权的话，估计得几十上百万吧。

哇塞！真的假的啊！就这么随便搞搞，上百万就来了？！不可能吧！我们做服装的要拼死才做个几十万啊！

政府部门嘛，只要满足他们的要求，如果客户端有很多的话，这个数其实不算多，你想想，政府单位得有多少人，像他们那种规模，少说上千人至少有的。而且路由器涉及到硬件了，这种专门定制的硬件，收他个几千块钱一台都是便宜他了。总之这次介绍的这个设计院跟我说，到年底了，预算很充足，关键我们东西要好，得稳定，满足政府需求，其余不用担心。

哇塞，那你岂不是发了！这一单做下来，首付不就出来了！

......陆晨哥哥沉默了一小会儿，轻声嘀咕道，这一单做下来，刚刚够把技术部那几个小伙子去年的工资结了......

不会吧...今年缺口这么大啊...

很正常...创业嘛，基本上九死一生，能撑两三年，这次估计真的走到头了。我也实在是没钱了，打算单子接下来做好了给他们发工资了。

你有没有跟你爸妈说一声，你什么都不跟他们商量，就一个人在外面闯，他们很担心的。

我妈？！我妈跟你妈不是一个样儿嘛，除了催你找对象她还知道什么？！我爸杀猪的，跟他谈互联网有用么？关键是每次一和他说个事儿，他就不耐烦，多说两句的话，恨不得就要跟你吵起来一样，我是受不了他那种农民工，有时候过年我都不想回家的。

我觉得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跟他谈互联网他不懂，但是做人的道理他懂的吧，你看你摔跟头，一直摔跟头，不是互联网在搞你，是人在搞你吧！虽然没什么文化，你爸至少做人这方面没问题，街坊邻里都夸他呢，哪个买肉不找他啊。

有时候啊，也不能太相信别人，那样事情也做不了，那是竞争对手刻意抹黑，买水文说我们的路由器有后门，我们有个毛的后门啊，但是你一写，人家就信啊！有没有后门不重要，三人成虎最重要！你说这些你跟我爸谈他知道么？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看未必不懂，再说人家至少安慰安慰你，帮你一起想想办法，说不定村里谁谁谁家的孩子就是做公关的，搭上线了也说不准呢？你看你妈，有一次我半夜十二点从外面唱歌回来，开车经过你家门口发现灯还亮着，头伸过去一看你妈还在做手工！半夜十二点还在做手工，她搞这么累，说白了不还是为了你啊！

陆晨哥哥不说话了。过了一会站起来去车厢外抽烟了。

我其实也不好意思说别人，我也没比他好多少，想想其实我也一直在跟爸妈吵架的，尤其是最近几年几乎见一次吵一次，每次都控制不住自己，感觉对不起他们。哎...父母的期望总是那么简单，这么简单我们却做不到...

一夜无话。随便找个椅子就睡了，睡绿皮车厢的硬座有种网吧包夜的感觉，恍恍惚惚感觉回到了大学时代，心爱的她把我叫醒，跟我说了几句话...再起来的时候就没有看到了，这个梦做得好真实，感觉像她真的曾经回来过一样。

（五）机关大院

抵达齐齐哈尔的时候是早上八点，我们俩早在天津站的时候就裹成了粽子，做羽绒服生意的就是这点好，就是从来不缺羽绒服。不过出站的时候睫毛还是冻住了，这是我预料之外的地方。出站的时候有一种回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感觉，准确说应该是九十年代吧，毕竟八十年代我们还没出生。不过我敢笃定，我们那里八十年代就是齐齐哈尔现在这个样子的。

陆晨哥哥口中的“王哥”来接的我们，直奔政府单位。我坐在后排，看他们俩寒暄，王哥非常地对的上“哥”这个称呼，因为头顶上“三江平原”已经形成，发际线严重告急，马上就有成为北大荒的趋势。

结果到了机关大院一看，好么，五位“北大荒”，行吧，上吧，我就坐在旁边，听王哥介绍他们的方案，基本上就是把陆晨哥哥的方案复述了一遍，我心里暗暗提陆晨哥哥祈祷，希望就这样平静地平和地“佛系地”通过。我心里多么希望就这样通过，然后付定金，做产品，付尾款，产品交付进入维护，付维护款，恨不得这些程序今天就能一步走完，这样陆晨哥哥就可以交差，然后跳出这个巨坑，找个稳定的工作，上上班得了，他的性格真心不适合创业。

然而我也懂的，事情永远不可能那么顺利的。要想人前富贵，就得人后遭罪，这一条永远会发生，几千年来都是这样。命运啊！放过陆晨哥哥吧！

业务方开始还是很满意的，毕竟王哥私下里做过不少活动，像这种机关大院，说没有任何活动是不可能的。现在听了具体的描述和方案，也觉得非常合情合理，毕竟东北这种设计院和规划局经常找长三角企业合作也是非常正常的，各项流程、合规、标书都没有问题，就是人家有一个要求，流量不可以从外面的服务器走，这样不安全。

王哥问陆晨哥哥，能做得到么？

陆晨哥哥想了想，说这个好像比较困难，PC也在内网，代理服务器也在内网，两台内网的机器，不经过服务器，怎么可能连得上呢？要么，这个服务器的流量费用我们就做成免费，你们看怎么样？

业务方讨论了一下，说这不是免费不免费的问题，这不是预算的问题，这是不安全的问题，我们的流量必须从我们的节点上走，不可以给第三方来做。

陆晨哥哥又说，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新增一个外网服务器，这个服务器你们来做，我只是部署一下，部署好了还是你们后续维护。

“北大荒”们还没发话，王哥就说这个也不行，他们招人是有指标的，一个萝卜一个坑，都是定好的，首先不会维护这个额外的服务器，其次也不会招人来维护，都不会。

陆晨哥哥明显急了，俯首跟王哥说你这不是欺负人么，你们自己想想，两个内网设备，可以直接通信么？这不是违背路由的基本规律么？这个又不是iPv6？你当时说这个方案肯行的呀。

王哥说应该是行的呀，那人家的要求也不过分咯，机关大院不就是这样么...那你看iPv6的话能做么？

陆晨说也不行啊，骨干网都还没上iPv6呢，又不是教育网。

王哥说，那我们找你不就是解决技术问题的嚒...这个需求并不过分啊，要做嘛肯定得达到人家的标准。

陆晨哥哥显然驴脾气又要犯了，他觉得这不是故意找茬嘛，一副马上就要顶到气门的样子，我赶紧上来打圆场。王哥，王哥，你看我们才刚到，行李都还没放下，我们回酒店再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从技术的角度上解决。

王哥说行吧，那就先这样，然后俯首贴尾去安抚那些“北大荒”去了。

我们随便找了个小旅馆，悻悻地落下个脚。

（六）6245：齐齐哈尔→漠河

其实我是比较喜欢七八十年代的，上海有餐厅也经常举办七零后怀旧风主题活动，非常受欢迎，我也经常去；身边的人换了又换，去的那些店倒是一样的，这也能算作“怀旧”么？

总之这间旅馆肯定可以称之为怀旧了，特有的七十年国家单位政府大院的装修风格，木框窗户、白墙绿底，大搪瓷杯子、脸盆大圆形玻璃的洗面台，跟医院一样的白床单，睡在上面心里瘆得慌。等等，这应该不能叫做“装修”风格，因为他们的风格就是没有装修。

陆晨哥哥觉得不好意思，又亏待了我一样，其实我真的无所谓，比这更加寒碜的我还住过呢，怕啥。我只有主动递上苏烟，走，出去抽抽烟。

“这可咋整啊？”到这里来不过半日，东北话我已经学会了百分之五十。火车上大爷就是这么告诉我的，你只要学会“整”的用法，东北话就学会了百分之五十。

“我想从BitTorrent的p2p的方向去看看，既然BT可以直连，按理说NAT打洞然后直连也是可以做到的。”陆晨哥哥还是心里有方向的。

“那你当着人家面儿怎么不说呢？”

“这不是当时...在气头上嘛...还有，本来就是说不准的事情，万一你说了这个、提了这个，大家都把宝压在这个方向，事后你又说做不到，那场面那画面、其实还不如不说...”陆晨哥哥朝着东北清澈的天空吐出三五个大烟圈，姿势和背景结合起来看，就像深海里冒泡的小鱼儿。

“那你就去看看源码吧，我发到看雪问问，看有没有人做过这个。”

“我问了我那几个专门做网络的朋友，都说没听说过，我看你问也是白问。”

“那可不一定，你不懂不代表人家也不懂。三个臭皮匠还顶诸葛亮呢，关键是什么，集思广益，众人拾柴火焰高！再说，你这单子不还是看雪平台撮合的么...我也看了你的文章了，那几篇零几年的'老古董'，管到现在还有人看得上你，不错了其实。”

“去问问做Web的也好，他们姿势多，我是准备看点BitTorrent的DHT的源码，看能不能拿过来改一下。”陆晨哥哥就是帅，不管什么时候总能很快的拿出方案，但真的就是脾气真不怎么样，跟前女友分手之后，还自暴自弃过一段时间；那时候都快不成人样儿了，后来爸妈给他接回家养，半年胖了三十斤，整个人都“肿”了，最近工作忙压力大，貌似又瘦了回来。

不该来的，最终还是来了。陆晨哥哥继续吐出一个超级大的烟圈后，说道：“我想去漠河看看。”

关于这个话题，我是没法接的，只能拿工作打马虎眼：“你不看源码啦！还是你觉得王哥不靠谱？”

“不许说王哥不好，王哥帮了多少忙你知道么，我觉着即使看源码这也是个大工程，还要做虚拟网卡、做通道、还要重做路由表，不是我们俩一两天在这儿可以搞好的，不如在火车上，我慢慢看，在这里我真待不下去。”

“你知道的，我是不希望你去那里，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不过，我也想陪你去那里。”

“那就走吧！带你去看零下五十度的林海雪原！带你坐6245！你肯定没坐过吧，很有名的！”

“没，我是第一次来东北。说实话我都不知道东北有这么大。”

于是第二天我们踏上了6245，开往漠河古莲的绿皮慢车，这车要开一天一夜，堪称沿岸居民的公共汽车，一路上见到了去隔壁镇上大采购的，在车上开茶话会的，非常地贴近生活；最近不是流行旅行要贴近生活嘛，在跟他们一起唱二人转的时候，我觉得我已经贴到东北生活的脚底板儿了，就差把户籍迁过来了。

最关键的是竟然还用的烧煤取暖...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烧煤取暖的列车...当然，这也跟我们那儿没有火车有一定的关系...去年刚刚才通了动车...

6245列车站站停，整个班次要停83次！我的手早就冻得拿不出来，我就倚在座位上僵化着一动不动以固定的姿势望着窗外的北国风光，脑子里给自己回放当年给蒙古人开国门的事儿，还有后来的扬州十日、江阴八十一日和嘉定三屠，也不知道是哪里的人更有血气。虽然历史总是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少数英雄的个人命运可以左右国家和民族的命运，但是民众也不是总可以随便忽悠的，至少每次国难俺们长三角还是有点魄力的。抗日战争的主战场也是在长江沿岸，东北乐呵呵地又给他们开大门，也是无了个语了。陆晨哥哥真是一直在看源代码，iPad在这种条件下续航只有四五个小时，还要捂在心窝里才能开机。

看得出来是专心致志的样子，不像有那方面想法的样子，当然陆晨哥哥看书从来都是这个姿势的，只要是他有兴趣的方向。所以，我也是绝不会放松警惕的。

哎，大学刚刚毕业那会儿觉得人生不过如此，现在才知道其实TMD人生才刚刚开始。

（七）北国看雪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

不到北国，这种意境是无法切身地理解和体会的，站在漠河站的我和陆晨哥哥，就跟俩狗熊一样，幸亏我带的是极地Expeditation Edition Series羽绒服，充绒厚度接近五厘米了，一件衣服三公斤，光是站着就费劲，眼睫毛还结冰了。小时候家里霜冻的时候河水都在冒热气，这里的河连热气都没有。在走路也不会走，连续摔了五回之后，此时此刻我的心情就是，可以说是非常bao笑了。

也不知道我这种出戏的心情是哪里来的，好像是从小到大都有的本领。当然好像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有，大多数人都会有，学名叫做“刻奇”。在六七十年代还曾经上演过群体性的刻奇事件，当然作为九零后我们又是没见识到了。

陆晨哥哥不怎么说话，说实话这是我最担心的，如果还是跟之前一样话痨，说明基本上问题不是太大，如果不说话那就难办了。走在遍地雾凇的雪坡上，我感觉天气冷都是假的，人心凉下来，比什么都冷。陆晨哥哥说，可能觉着这事儿悬，工程量大，不是三五个人的包工头队伍干的事情，得正规军才做的了。

我说要么先试试呗，不试怎么知道呢？说不定没那么复杂。他说里面坑太多，就算拿了钱，可能后续也一直要跑现场，自己写代码，bug肯定少不了，苦点累点倒没关系，就是估计还做得不好，最后可能会变成这样。

我心里也是凉透了。我说“你一直就是这样的，来的时候想的很好，一口一个“没问题”，稍微有一点点挫折，马上就打退堂鼓。你想想你，到现在是不是一直这样。你说你是不是！”

“那确实是没办法呀！我也没办法啊”陆晨哥哥很委屈。

“我觉着你要是一直抱着赚快钱的想法，你以后‘没办法’的事情还有很多在后面等着你。钱有那么好挣么？你就说王哥吧，人家不得把所有的社会关系扎根在这里几十年如一日，到最后才巴结着几个单子过日子？你就说我吧，不也天天搞到十一二点，发货的时候跟厂里一起通宵么！”我也毫不留情了，不能一直这样，“说白了，我觉着现在的你，你就是软弱！你不敢打硬仗！你就是想着稍微倒腾一下，钱就来了，这个态度是根本赚不到钱的，这不是守株待兔麽！人人都在创业，你这个心太浮躁了！”

陆晨哥哥不说话，我知道他也很难受。他也不想到这里来，然后还什么都做不了。他也不想跟女朋友分手，最终还是分手；他也不想自己没有任何能力，可是一直找不到突破口；他一直说有钱了就什么都有了，可是这却让他变得越来越浮躁。

有钱了也解决不了的事情多了去了，我是这么想的。说完他我又觉得后悔，不该说他的，我自己问题比他多多了，何况还这么敏感，哎...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我就是个垃圾，自以为才华横溢，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其实回头一看，我对不起爸妈，对不起小云(前女友)，我利用朋友，连亲戚也瞧不起，我甚至都找不到一个我能对得起的人，我真的是人渣、垃圾。”陆晨哥哥吐出一口烟圈，笑着跟我说。

“我又何尝不是呢？都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我感觉身边亲人朋友十有八九的不如意，都是我给造成的。像我这种人渣，其实就不应该出生。”我也吐出一口烟圈，大雪天抽烟，真TM的爽。

在漠河看到了有生之年第一次太阳从地平线一点一点升起，一开始像鸡蛋黄、然后像蛋黄派、最后就像烤番薯了，觉得之前看的日出全是扯淡，包括黄山看的那次。

还有就是把这辈子见过的没见过的雪都看完了，长这么大见过的雪，都没一个村子这块地多；幸亏没开车来，路上的车全都七扭八歪摞在一起，经常在地上就能捡到保险杠，什么牌子的都有，以哈飞居多。

陆晨哥哥说他其实大二的时候就偷偷来过一次了，那时候女朋友还怂恿他把衣服脱掉光膀子，说光膀子才是真男人，才是北方的狼！陆晨哥哥说我是南方的狼，不需要在北方脱衣服！然后在路上真的看到有人光着膀子在那儿练把式！还跑过去问人家，脱光了冷不冷，人家说，其实也就一开始有点刺痛，习惯了还能感觉到刺激！怪不得战斗民族俄罗斯，冰天雪地去裸泳，那是真爽！

陆晨哥哥带我玩了马拉雪橇，别说雪橇了，我马都没见过，玩得向一个刚进城的乡下人，把村民家的小女儿给乐坏了，我拿出一点“来伊份”的杏仁给小姑娘吃，她给我们一人打了一大碗马奶！我滴妈呀！马奶！马我都没见过！我还是属马的！当时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陆晨哥哥带着我在河面上奔跑了一整天，然后就发生了人生第一次陷入冰窟窿的事件。当时我听到脚下声音变得清脆，也没当回事儿，然后就一脚栽到冰窟窿里面去了，我心一横完蛋了！小伙伴儿们看的都慌了，这种情况是不可能来救我的，要不然都得掉下去。我用两秒钟了解了一下自己的处境，左脚完全陷入，右脚也部分陷入，好在身子还在冰面上，而我身边的冰确实有些薄，于是慢慢地把身体张开像鱿鱼一样贴在冰面上，小心翼翼地滚动身子把脚抬出水面，幸运的是此时冰只是稍微碎了一点点，身子下面的冰并没有裂开。

一离开水面，零下五十度的裤子腿瞬间就结冰了！我穿了高帮的登山靴、还戴了雪套，还是有点水渗了进来，为了不让脚冻伤，只有把鞋子脱了扔掉光着脚跑出去。陆晨哥哥说，还能感觉到冷说明没事，要是感觉不到冷了，说明问题就大了。

然后再玩会儿泼水成冰，看了会儿冰雕，坐了会冰滑梯，也玩累了天都黑了才去找订好的旅舍。一进室内我擦嘞，接近二十度的高温，脱帽子、脱鞋、脱裤子、脱衣服，能脱的全脱了，拿出手机一看，99+个留言加讨论，也不知道群里在讨论啥。要是东北有人在室外还接你的电话，那你必须相信这一定是爱情，而且是真爱。

我电话拿起来一看，发现万能的看雪坛友已经给了几十个回复，还在群里讨论得不可开交！仔细琢磨了一下，发现貌似有戏，这个叫做n2n的peer 2 peer开源的组网的方案，每个节点上还能跑路由表，虚拟网卡都做好了，udp打洞的实现，延迟也很低，简直完美。我的心情可以说是十分bao笑了，赶紧跟陆晨哥哥报喜！“我们有救啦！”

“算了，我不想做了。”陆晨哥哥二话不说，直接就说不做了。

我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你说什么？！人家都开源的给你做好了，你还不做了？！”

“你没法理解的，总之我不做了。”陆晨哥哥明显都不想跟我说话了，自顾自地脱衣服，准备看会儿新闻然后睡觉的态势。

“我发现我没法get到你的point诶，我们这都快临门一脚了，你说不做就不做了？之前做的那么多努力都白干了？你不是还等着这个钱回去翻身么？”

“你不是还在生白天的气吧？我给你道歉好么？你说话呀！这个方案可以的，我们来看看，说不定马上就能做个Demo出来，明天就可以联系王哥给方案了。”我追着他跟他说这个事情，我也是真的来气了，简直不可理喻嘛。

“好了，你别说了，你个小毛头，你懂什么呢？”

“我这个小毛头，我真心关心你，为你好的呀！我是小毛头，可是我不想看着你不管，我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的呀！你说你爸倔，你这不是比你爸还要倔么？！”我又急又气，一时间没忍住，就自顾自地开始抽泣了。

陆晨哥哥又不说话了。

“你说这样的话，你不是连我的心也要一起伤了么？我大老远跟你来这里，我是为了我自己么？我不还是想着我们一起努力一把，看看能不能做到点什么麽...陆晨哥哥，你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我的声音也很大，我也被逼到崩溃的边缘了。

“好了你先冷静一下，我出去走走。”

陆晨哥哥把衣服又重新披了起来，开门走了出去，留下情绪崩溃的我一个人在炕上。

像极了这十年来萦绕在我脑海中的，我甩手而去，留当时的她一个人在图书馆门前哭的那个场景。

（八）看雪十八年！

冰雪覆盖的村落，夜晚必然是万籁俱寂的，所以陆晨哥哥的嚎啕大哭从窗外传来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然后就看到了陆晨哥哥跪在雪地里，抱着爸妈失声恸哭！叔叔把冻红的脸背了过去，阿姨则哭成了泪人，不断宽慰着儿子。

陆晨哥哥也完全崩溃了，可以预想到刚刚撞到出现在门口的父母时，内心经历过的波涛汹涌、惊涛骇浪，攻破城门最后一道防线，水漫金山，情绪决堤不可避免。

陆晨哥哥都哭得抽过去了快，这些年真的受的委屈太多了，非要一个人扛干嘛呢？非要假装坚强干嘛呢？为什么不可以大家一起分担，亲人也好朋友也罢，不是就是在人生的道路上昂首阔步的最亲近的伙伴么？有时候，子女想通与想不通只是一念间；但是，身为父母，却要承受子女的不懂事，经历子女的整个成长过程，酸甜苦辣，人生百味，不管经历什么挫折，自己的女子，是永远不可能放弃！

不管陆晨哥哥心里面到底在想什么，来这里到底会不会做傻事，在见到父母的那一刻，看他像小孩做错事一样钻进父母的胸怀，我知道至少现在的他，又一次得到了救赎，得到了新生。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父母兄弟、朋友永远是我们最坚实的后盾，永远是我们最亲的“家人”，这是不掺杂利益的、人生下来就会的“本能”和“常情”。

人的一生中，总有上天赐予的那些人，让你付出，让你成长，你永远无法放弃，也永远不会放弃。

出发前陆晨爸妈亲自找到我的时候，我是拒绝的，我觉得我一个人来就好，肯定没问题。陆晨妈妈说不是不相信你，你这么机灵应该是没问题的，但是人多力量大，多一个人就多一个照应；他爸说，你也还是小孩子，很多事情你也不懂，陆晨这几年跟我们走的越来越远，我们都搞不懂他心里在想什么，我们也想通过这件事情告诉他，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永远是一家人，没有什么可以把我们分开！我也被他们打动了，但是害怕他们舟车劳顿，只是答应给他们汇报位置...没想到竟然在门口给撞到了。

那天晚上，我们四人研究这个项目，做了一个通宵。

后来我和陆晨哥哥又去拜访王哥，王哥很开心我们能够拿出方案、还解决了问题，业务方那边也有条件的通过了。因为毕竟有个中心服务器起到注册节点的作用，虽然不参与后续节点间的通讯，但是毕竟记录了节点的IP，一定程度上泄露了隐私，这个中心服务器的维护得由他们指定的公司来做，也就是局长小外甥开的公司，这是后话了。

这也是王哥的安排，他深谙这里面的这套流程和机制，他能在这里做了这么多年，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合作——就是这个道理，你懂的再多，总归有你不懂的地方，王哥需要陆晨，陆晨也需要王哥，陆晨哥哥也需要家人和挚友，我们都是对于对方不可或缺的珍贵的关系。孤军奋战不是本事，众志成城、齐心协力、做大做强才是真本事！

王哥说，听说看雪成立公司了，他当时就采购了三年的企业服务！他可是看雪的老会员，安全这个圈子就这么大，大牛又都在这里，在他眼里看雪就是个大家庭，互相帮助和支持，这十多年来、这种良好的氛围对他的帮助特别大！

对于我和陆晨哥哥来说，看雪也已经成为了我们日常生活和工作的一部分，人的一生中，总有上天赐予的那些珍贵的人，让你付出和成长，让你能够在下一个拐角、遇见更好的自己。

（全文完）

（根据真实经历改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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