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播客”:一段18年前的往事之回忆
“播客(Podcasting)”,是近几年兴起的一项互联网应用:玩家自己录制音频视频节目,放到网上播送。
从“玩家自己录制音频视频节目”这个角度来说,我的朋友J君和我,早在18年前,就痛快地玩了一把“播客”。今天回忆起这段往事,写些文字,跟大家聊聊……
先简单介绍一下我的朋友J君:他是我最亲密的朋友,我们从初中开始就是同学。日后他成了一名C++狂热爱好者(关于这方面的事情,有机会我再撰文详述)。
我们所在的中学,是本市最早的四所省级重点中学之一。我们考进的又是年级中的“快班”,他是男生第7名,我是男生第1名(之所以强调“男生”,那是因为男女生分数线不一样,名次排列有不同的标准,恐怕现在也是如此吧……)。照理说,J君和我,在家长、老师和同学的眼里,都属于尖子中尖子。然而,我们偏偏是那么的不争气,迷上了电脑和VOA、BBC、NHK、KBS……从此,我们成了消极退步的“差生”。
差生有差生的自娱自乐的玩法,有让我们成为更差的差生的兴趣爱好 —— 当然不是电子游戏这种大路货,虽然电子游戏我们也玩得挺不错,不过那毕竟没有耽误我们太多时间 —— 我们当时玩的东东,别人都感到莫名其妙、匪夷所思:我们在课堂上,不专心听课,而是在写“新闻稿”。
我们的确是在搞“新闻”,确切地说,我们是在搞一个“电台”。不过,这个电台,自始至终没有对外放送过一次,完全是“永远消失的电波”。所以说嘛,纯属自娱自乐。
在课堂上,写好了“新闻稿”、“节目串词”,我们通常会利用音乐课、体育课的时间,排演一番。比如,把16开的音乐课本卷起来,它就成了一只“话筒”。我拿着“话筒”对着J君,他就可以叽里咕噜一番,练练嗓子,找找感觉。
好不容易,终于熬到了放学,我们直奔J君家。
J君家里有一套组合音响,这就是我们“电台”的全部设备:立体声、调频/调幅收听、双卡可对录磁带机、CD唱机、双麦克风拾音、混音/调音器、功率放大器、一对大音箱。
在这套设备前,我们演练和调试了好多天,并且撰写好了足够多的节目材料,直等到一个周末,我们开始正式“On Air”了。
我们为每一个节目,都安排了片头曲、插曲、垫乐、音效。一天播音的开始,当然也要有前奏音乐 —— 我们选取的是当时热播的电视连续剧《北京人在纽约》的主题曲《Time and Time Again I Ask》。这段乐曲,开头有气势恢宏的感觉,作为我们“电台”的Theme,非常有Feeling。我们只选用其前奏,刘欢老师还没有出声,我们就把音乐渐渐淡去,然后J君和我开始轮流播讲,大概的内容如下:
“共产主义和社会主义之友广播电台 —— 共产主义和社会主义之友广播电台 —— 这里是中华人民共和国XX特别市……调频XXX(胡编一个频率),短波XXX(胡编一系列频率)(针对短波,我们还要胡编乱造一套不同频率和不同时间段的对应关系,喜欢听SW的朋友一定都懂的)……(J君:)我是‘共产主义好’。(我:)我是‘社会主义好’。(共同:)大家好!”
为了凸显历史唯物主义关于阶级斗争的革命观,我们还特意塞进去一些口号,比如“怀疑一切,打倒一切!” —— 事后,我爷爷听了我们录制的磁带,说:“这是文化大革命呀!” —— 没错!我们就是在玩“穿越”。当年是1994年,我们穿越回了当时的28年前。
首先播报的是,国内和国际新闻。国内新闻,无非是“形势一片大好”。国际新闻,则有关于波黑战争的消息。说到波黑战争,真是一场复杂的战争。恐怕现在许多稍年轻的网友,都不清楚“波黑”是个啥。就算是在当时,我们也被这场错综复杂的巴尔干战争搞得稀里糊涂 —— 战争的当事各方,名字都很拗口。不过,在我们的嘴巴里,一切复杂的事情,全都归结为一点:全是以美帝国主义为首的北约反动集团干的坏事!
此外,还有关于美国少年迈克尔·费伊在新加坡受鞭刑的相关“报导”。
接下来的,是“时事焦点”类的节目。我们选用的题材,是当时震惊中外的千岛湖惨案。
J君和我,在节目中,轮流扮演“记者”和“目击者(浙北的老乡)”。“目击者”赌咒发誓般地控诉:“是的!我看到了!就是他们干的!” —— 谁干的?还能是谁,就是那些妄图破坏两岸关系和平发展的坏蛋呗!对他们的滔天罪行,我们在节目中,给予了无情的批判。
接下来,又是一个专题节目。我们要将国内的大好形势,与西方国家人民群众身处水深火热的悲惨现实,做一次强烈的对比。在国内,我们“采访”了奋战在祖国各条战线上的劳动模范。而对于西方国家(当然是美国),则编排了一个人民群众上街游行示威的现场 —— 关于这一点,不夸张地说,我们在1994年作中学生的时候,就颇为高瞻远瞩地,预见到了当今的“占领华尔街运动” —— 我们在节目中营造的效果,现在看来,的确酷似近来纽约街头的那种聒噪境况。我们不仅穿越到了过去,还穿越到了未来。
再接下来,有“抓革命、促生产”(又往回穿越了28年)以及“除四害”(穿越了36年)等主题节目。值得一提的是,“除四害”节目是一个科教类节目(类似于今天的CCTV-10),我们选用了邓丽君的《漫步人生路》(即中岛美雪的《ひとり上手》)的前奏,作为节目片头曲,因为它的Techno味儿十足。
之后,还有一个节目,是批判资产阶级文化与生活方式的。我们所选用的素材,是一部我们杜撰出来的美国电影。这“是”一部讲述同性恋、变性、谋杀的电影。在节目中,我扮演一名革命老同志,用不着调的山东话对影片所揭露出来的美国资产阶级之腐朽没落,进行了批判。(奇怪,齐鲁大地养育出来的彪悍的革命老同志,怎么会去看美国限制级电影?)其中,我说了这麽一句话:“凶杀、色情,无处不在!” —— 这个口音古怪的段子,一直在同学当中流传了多年。我的这段“经典台词”,比北京红领巾张殊凡小美眉的“很黄很暴力”早了14年。
一天的播音结束了。这次“广播”,足足录满了两盘磁带的AB双面。我们把磁带包装起来 —— 我们用J君爷爷所抽香烟的(一条)包装的硬纸壳,裁剪粘合一下,做成了一个封套。封套上面,由我绘制了Logo / Title / Date,并写上虚构出来的一批采编导播职员,我甚至还煞有介事地,在上面还绘制了条形码!
后来,J君和我,各自分别又录制了许多节目,都是磁带记录的。他的“Studio”叫“1ㄣ0(壹电零)”,我的则叫“上帝火(Fire of God)”。
当时,Maxell的彩色电子豌豆软盘包装上的“Anti-Mold”大字提示我们:磁记录介质,有霉变的风险,不利于长期保存。所以,我们在进入多媒体时代之后,就将那些磁带上的记录,都转录为数字形态保存了。
时光流转,18年矣。这么多年当中,博客、播客、恶搞、模仿、穿越、脱口秀、真人秀、各种黑……竞相兴起,热闹非凡。可J君和我,面对这一切浮云,总是可以淡淡地笑道:
“呵呵……这都是我们小时候玩剩下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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